大国崛起经验提示:中国或需要独创一套全新道路(2)
后发大国的难题
其一,“危险地带”。从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上半叶德国和日本的崛起中,可以注意一个问题,那就是所谓的“危险地带”。这一概念最早来源于19世纪后期德国的决策层。他们在论证如何在海军方面赶超英国时发现,后发的德国一旦启动海军发展,将会面临一个漫长的“危险地带”,在此期间,德国海军的迅速发展将会刺激英国,而德国海军的规模又尚不足以与英国海军相抗衡,这将使德国海军陷入危险的境地。
如果将这一概念拓展至综合国力的对比,就会发现,在后发国家赶超当时的头号国家时,往往会出现一个“危险地带”,此时,后发国家国力的迅速发展已经刺激了头号国家,但尚未能够改变旧秩序或取代头号国家。在此期间,头号国家通;嵯敕缴璺ㄗ柚购蠓⒐业姆⒄。历史带给我们的问题是,在这一“危险地带”,后发国家应当如何处理与头号国家之间的关系?应当如何迅速而安全地通过这一“危险地带”?
其二,周边关系。对于后发国家而言,周边关系也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。头号国家在成为“头号国家”的过程中,往往与后发国家的周边国家有各种各样的合作,例如同盟或传统友好关系等。那么,后发国家在追赶头号国家时,该如何处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?在此方面,“一战”前的德国实际上是典型的失败案例。在19世纪相当长一段时间里,在俾斯麦的精心运筹下,德国维持了与周边国家相对平衡的关系,最起码能够做到不同时与多个大国为敌。俾斯麦充分注意到给对手留下“后路”和“生存空间”,注意不给德国树立“死敌”。因此,尽管新兴的普鲁士当时陆续进行了普奥战争和普法战争,但并没有在欧洲陷入孤立。甚至直至1905年,德国与俄罗斯还一度签订过同盟条约。
但是,由于后来外交政策的失败,至“一战”前,德国已同时与三个周边国家为敌,其中一个是当时的世界头号强国英国,另外两个则是欧洲除德国以外最强的国家——法国和俄国。而且,法国和俄国分别位于德国的东西两翼,使德国陷入了极为被动的地缘窘境。在“一战”期间,尽管德国依托强有力的铁路运输,以有限兵力维持两线作战,但其最后失败却在很大程度上于开战时就已注定了。
类似的国家还有日本。实际上,日本自明治维新后至“二战”战败期间,始终未能解决与周边国家关系问题。当然,这也是其对外殖民扩张政策的需要造成的。这一问题给日本造成的深刻影响甚至一直延续至今。
而“二战”后的苏联也是未能处理好周边关系的案例。苏联在地缘上主要有西方、南方和东方三个方向,在西方,苏联在东欧建立了卫星国体系,这种体系并不是平等的,而是以苏联为“家长”的秩序,这种体系显然是难以持久的;在南方,苏联“伸手”过长,最终陷入了阿富汗的泥潭;而在东方,苏联未能与中国保持良好关系,这使其在冷战的大部分时间,既要在欧洲保持军事高压,又不得不在对华方向投入相当资源,在地缘政策上是极为失败的。
其三,竞争方式的选择。在大国崛起的过程中,在后发国家追赶头号国家的过程中,如何选择竞争手段,是和平竞赛,还是军备竞赛,或是战争?如果是战争,是直接战争,还是代理人战争?美国与英国交替占据头号国家位置期间,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和平竞赛实现的。美国综合国力的崛起实际上始于南北战争之后,但直至20世纪初,美国始终未明显挑战英国的全球霸权。这约半个世纪的和平竞赛,为美国后来利用两次世界大战机会登上霸主地位奠定了物质基础。
在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前期,列强之间的竞争往往体现为军备竞赛,其中海军的造舰竞赛是典型案例。由于财政、工业和技术能力不同,各国承担军备竞赛的能力不同,军备竞赛确实可以淘汰一些对手。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的英德海军竞赛中,英国不仅保证了自己的海军优势,还迫使德国在海军方面投入了大量资源。在“一战”中,德国耗费巨资打造的大舰队作用有限,如果将这些资源中的一部分用于地面力量,也许作为关键之战的马恩河等战役结果就会不同,而“一战”的进程也会大不一样。
在美苏之间,竞争的方式更为直接,那就是和平竞赛、军备竞赛和代理人战争。在和平竞赛中,美国通过20世纪60年代之后的高速发展,成功地在民众生活水平上甩开了苏联。在军备竞赛中,双方基本上平分秋色,均投入巨大。而在代理人战争中,美国、苏联分别在越南和阿富汗栽了跟头,而使对手获益。其中经验值得体会。
在部分情况下,后发的崛起国家与头号国家也会发生直接冲突,例如“一战”中的英德两国。但实际上,后发的崛起国家都会避免在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前主动寻衅。而掌握既有世界秩序的头号国家,往往却会用各种方式迫使或引诱后发国家走向条件并不成熟的战争。这是每一个后发的崛起国家都必然面临和必须应对的挑战。